5月14日，初夏的周末夜晚，南京市秦淮區悅動·新門西體育文化產業園的廣場上煙火升騰。數十輛汽車整齊停放，車主們打開后備廂，掛上清新文藝的帆布招牌，支起貨架，擺放出咖啡、牛排、漢堡、啤酒、文玩等，熱情地招呼著來往的游客。“不好意思，實在太忙了。”一家制作漢堡的攤位前，車隊負責人肉肉幾次想挪出身子接受采訪，卻又被源源不斷的新訂單牢牢“釘”在了攤位上。午夜時分，記者終于收到了她收攤的回信。“基本每天都是這種狀態吧，我們白天還有自己的工作。”她顯然已適應了這種高強度的生活節奏。

5月18日，普通工作日的傍晚，華燈初上的河西金鷹世界，風格統一的K-Car車隊在商場門前廣場上排成一列，開啟了當日的營業。除了飲品小吃，現場還設有萌寵互動、歌手駐唱、露營裝備展示等攤位，引得剛下班的行人紛紛駐足。“來嘗嘗我們的網紅愛馬仕和牛漢堡，這個每天限量100份，需要提前兩天預定的。”策劃組織這場活動的賈曉宇熱情地向記者介紹，“我們車隊有5個微信粉絲群，基本上滿員了，每天都會有粉絲追隨車隊到處跑。”雖然眼中帶著血絲，但面對絡繹不絕的人流，她依然精神抖擻。

近期，越來越多類似的后備廂市集出現在南京的大街小巷。城市的夜色下，剛剛結束白天工作的都市白領們開著私家車前往約好的地點集合，打開后備廂，掛起招牌，擺上食材，重復著還不太熟練的操作。喧鬧的攤位，如織的客流，點亮了城市的夜色，也為城市平添了一份煙火氣。

樂在其中，用熱愛打開新業態

肉肉告訴記者，受疫情影響，人們工作流動性降低，目前在南京做獵頭的她失去了許多業務。與她共同運營車隊的男朋友李健是一位空少，因為疫情導致航班銳減，收入也大幅下降。據兩人介紹，南京的后備廂市集最早發源于棲霞、鼓樓兩區交界的五馬渡廣場，后因衛生問題、道路安全隱患等因素被城管、交管取締。為了實現自身規范化運營，他們隨后成立了南京第一家后備廂公司——南京后備箱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事先向政府報批活動計劃，并要求車隊所有車主“亮證上崗”。如今，公司已經擁有5支共計約150人的車隊。“我們目前主要在南京各大商圈、公園或是寫字樓前擺攤，他們提供場地，我們負責引流，不收取我們任何費用。”盡管如此，算上公司注冊的20萬元資本和每天輾轉于各地的車油錢，情侶倆依然在貼錢運營。“我們現在就是憑著一腔熱血，一是覺得大家都年輕，二是覺得這個業態是今后發展的趨勢，所以在一直堅持。”

這份熱愛同樣也體現在賈曉宇的身上。“我們目前沒有考慮盈利的事情。”賈曉宇很直白地向記者道出了自己與團隊的想法。她與丈夫于2017年成立南京控馳科技有限公司，經過幾年的奮斗，公司已經發展成為南京市一家朝氣蓬勃的規上企業。為了幫助受疫情影響工作機會減少的年輕人創業，趁著這股“后備廂熱”，他們將后備廂市集列為公司新開辟的業務板塊。目前，公司已經吸納了6個車隊、200多輛車，其中能緊密調度的有七八十輛。夫妻倆通過創辦公司積累的經驗，占領優質商超“C位”，為車主們搭建了舞臺。“車隊隊員平均年齡也就20多歲，很多人白天都有自己的工作，晚上過來擺攤更多是為了感受這種新穎的氛圍，同時結交新朋友。我們不收取任何費用，只要求食品安全和場地安全。”賈曉宇說。

記者發現，雖與傳統的地攤夜市形式相似，但這里賣的東西價格并不便宜，以網紅愛馬仕漢堡為例，40余元的售價已然高于市面上多數漢堡連鎖店。對此，賈曉宇顯得不以為意：“這邊的東西可能少許貴了點，但是大家愿意來感受這個氛圍。我們想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潮流文化的市集，年輕人也愿意為此買單。”

“跨越時間，再沒有分別，攜手走向明天……”夜幕降臨，現場駐唱樂隊的歌聲吸引行人紛紛駐足欣賞。市集的另一邊，以露營為主題搭建的舞臺成為親子互動的絕佳場所。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著自己的車隊攤位前門庭若市，賈曉宇夫妻倆忙碌的身影多了一份堅定與踏實：“能為這樣一群年輕人賦能，一同分享他們的成功與喜悅，這就是我們做這件事情的意義。”

政企攜手，共尋市集文化新模式

5月20日，由南京市商務局主辦的五馬渡汽車后備廂文化市集暨達摩長江夜公園開園啟動儀式在南京幕燕濱江風貌區達摩古洞景區舉辦。作為“2022南京國際消費節·為寧而來”的重要一環，活動也宣告了五馬渡市集的正式回歸。

市集現場，50余輛私家車沿著景區狹長的步道一字排開，武漢豆皮、南京鴨子、梅花糕，還有后備廂主理人精心研發的各種原創咖啡、手打檸檬茶等網紅單品，吸引了大批游客駐足。汪先生與愛人運營的樂山缽缽雞倍受歡迎，取盒、選品、結賬，攤位前擁擠的顧客讓夫妻倆應接不暇。好不容易等到人流略少的間隙，汪先生躲到車后點上一支煙略作休息。“我們之前都在三江學院門口擺攤，非常受學生歡迎。現在因疫情封校，那邊的生意暫時沒法做了，就想著來這邊試一試。”汪先生告訴記者，當晚的營業額已經與往日在學校門口時持平。

當晚九點，距離景區閉園還有一小時，依然有從各地趕來的游客源源不斷地入園。景區運營方南京幕燕建設發展有限公司策劃總監韓佳告訴記者，當晚有超過2000名游客來到現場。

“以前，類似的后備廂市集散落在城市街頭的各個角落，比較難于監管，衛生、安全等方面也存在隱患。現在我們集中規劃，以商場、景區、園區等為載體兜底，綜合考察車隊的資質、影響力選擇入場車隊，既留住了這份來自后備廂的煙火氣，也為他們提高了檔次。”南京市商務局電子商務和信息化處處長徐雪峰告訴記者，他們將五馬渡選作政企合作共建后備廂市集的試點，既是考慮到五馬渡作為后備廂市集發源地的情懷，也希望通過考察不同車隊的運營模式，尋找出一種可復制的最優模式進行推廣。

“不同于吃喝玩樂業態已經成熟的購物中心，在景區打造類似的市集不會受到眾多競品的沖擊，十分有利于后備廂文化的培育。”在韓佳看來，景區為攤主提供了品牌賦能，攤主們也成為景區吸引客流的眾多窗口，二者相輔相成，可以實現互利共生。

重新定義，打造城市發展新名片

后備廂市集的火熱，不可避免地引發了各方對其生命力的擔憂。江蘇現代服務業智庫首席專家、南京財經大學副校長張為付指出，后備廂經濟十分新穎，如何保證其良性發展，讓消費者在遇到商品質量等問題時有渠道保護自身的權益，需要進一步加以規范。同時，市集的經營對周邊的環境也可能會造成一定的影響。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邱建新教授表示，后備廂經濟作為城市化轉型中多元化市場經濟的體現，既滿足了流動狀態下的商品流通需求，也能在疫情導致經濟下行壓力增大的背景下拓寬收入來源。然而，也要防止盲目跟風。“結合南京這座城市的文化定位打造與之相契合的品牌產品，或許才是長期的生存之道。”

對此，秦淮區市場監督管理局辦公室主任湯浩認為，后備廂市集經營食品的行為本質上仍屬于食品攤販，消費者在消費過程中如果發現自己的權益被侵犯，可以去經營地所在街道的食品安全委員會辦公室進行投訴或舉報。屬地街道也會定期組織城管部門和食品安全管理部門對市集的設攤時段、環境衛生和食品安全開展聯合檢查。韓佳也表示，景區將從車隊的招募管理、車主資質和現場衛生秩序等方面對五馬渡市集加以規范，并聯合理想汽車、孩子王、肯德基等品牌，結合不同節慶時間點設計打造風格多樣的主題專場。同時，景區還將借助市集帶來的夜經濟屬性，對景區整體進行亮化改造，并在達摩古洞景區內打造全新的聲光電產品，在傳統與現代的文化交匯中打造獨具魅力的達摩長江夜公園。

“我們希望通過此次活動，與大家攜手探索城市新經濟發展模式，打造時尚、活力、文化、潮流的城市新名片。”在啟動儀式現場，南京市商務局副局長富寧宏表達了政府對這一新興業態的美好期望。徐雪峰表示，在對市集飲食產品做好規范的同時，商務局還希望在文化與社會效益方面不斷提高后備廂市集的內涵。活動現場，一輛承載著消防安全知識介紹、消防裝備科普功能的消防車以及一輛由南京絲綢博物館團隊用后備廂搭建的“流動博物館”便是此次為豐富市集功能做出的新嘗試。作為消費的新場景、新模式，同時也是城市年輕人生活的新方式，汽車后備廂文化市集正在成為打造城市夜經濟、助力南京國際消費中心城市建設的新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