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產”一詞是對網絡領域的違法犯罪活動的通俗概括。一般來說，黑色產業指的是從事具有違法性的活動且以此來牟取利潤的產業。而灰色產業則指的是不明顯觸犯法律和違背道德，游走于法律和道德邊緣，以打擦邊球的方式為“黑產”提供輔助的爭議行為。

數月前，一個帶有“外掛販賣”字眼的賬號浮現在游戲玩家排名榜的首位，充值百萬元的玩家反而在對戰中被無情碾壓，成為最終輸家。排行榜反映著玩家的綜合實力，利用了漏洞的作弊勝之不武，前所未有的失序事件發生了。

這讓游戲開發商大為惱火。在游戲行業，這樣的現象無疑是在挑戰游戲創作者，玩家的抱怨也會接踵而至，被稱為 “平衡性”的游戲原則打破。黑灰產是整個行業揮之不去的噩夢，也是需要長期面對的問題。

近年來，游戲安全的保護正在不斷增強，不少措施有助于保障游戲的公平性。不過作弊率與工作室數量仍舊居高不下，其原因在于，寄生于人氣游戲所帶來的高回報，讓黑灰產拼命進化，對全新的作弊工具和技術趨之若鶩。

01無本萬利的“黑”科技

游戲作弊，可以是“在游戲中開掛”，也可以是“在沙盒生存游戲中用控制臺調出無限的資源”，或是“在射擊游戲中穿墻、透視、自動瞄頭”，在心理快感的背后，自始至終籠罩著黑灰產的影子。

圖 | 針對某一游戲的黑產工具

張本梁帶領著駐守游戲安全的技術團隊，針對潛在黑灰產的一舉一動出具若干分析報告，一起開會討論新的方案，在安全架構上做出板塊化調整。

網絡安全“白帽”出身的張本梁一畢業就投身到游戲安全守護中，從端游到手游，在游戲類型變遷的同時，工作也迎來了技術和任務上的新挑戰。

從業近10年的他也介紹道，讀書時身邊不乏通過“黑”游戲獲得財富自由的事跡。受到金錢的誘惑，也有技術人員選擇帶上黑色面具。在飽受黑灰產覬覦的游戲領域，專業人士之間的對抗是漫長的，經歷了不同年代的轉換。其中有二波浪潮讓其印象深刻，一波是搞私服，一波是搞盜版。

初代游戲黑灰產們，拿到源代碼后，通過服務器掛機、托管等手段實現24小時全天候、跨地域運營，頻繁更換游戲域名和IP地址，降低被識破機率，開啟了長達數年的運營。

另一種情況是，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移動互聯網逐漸起跑，大部分應用商店對游戲專利的審核并不嚴格，發布相對自由。從海外抓取一批游戲包，將其搬運至國內，通過在免費游戲中植入廣告，是當時游戲黑灰產團伙的常規操作。

在游戲相關法律法規日益完善的今天，游戲版號審批、進口游戲審批、對虛擬資產保護等管理機制相繼出現，松動了黑灰產的根基。

縱然游戲受到了法律的保護，在網絡上依然隨處隱藏著風險，黑灰產的操作層出不窮。通過制作自動化腳本代替人工去做一些重復的線上操作，這是如今黑灰產的慣用伎倆，也是外掛的底層邏輯。“不只是游戲中搶資源、完成任務，也可能是自動點擊、自動建群、批量點贊，幾乎零成本。”他發現。

在今天，“打金工作室”形式大行其道，利用設備組與自動化軟件在游戲中批量操作，各類虛擬游戲資源積少成多。不論是淘寶店鋪售賣的游戲幣和道具，還是社群中兜售的定制化腳本，都說明這場對抗將持續下去。

02虛擬世界的隱形對抗

游戲世界由一連串的虛擬數字編織而成。虛擬世界里的每一個角色，背后都是真人在操控。在虛擬空間內，借助互聯網工具犯罪，不受時空限制，讓緝查對抗變得很抽象，也給了黑灰產來去自由的便利。

“怎么樣定義一個團伙，其實也是一個難題。”張本梁表示，大部分對抗始于覓蹤尋跡。

在平時，游戲安全工程師得像一位專業的偵察人員一般，考察輪胎痕、鞋印、血跡一樣，在犯罪現場尋找蛛絲馬跡。對他們而言，這些證據非常隱蔽，來源于腳本、環境與行為共同性。在符合隱私政策和安全保護的情況下，張本梁和團隊將放大鏡著眼于運行數據之中，每日致力于找到更多外掛。

圖 | 代碼中修改戰斗結果

“入侵也好，修改也好，總會留到有一些痕跡。”他說，基于一些技術手段就能感知到一個工作室存在與否，主要有幾個維度。

一是腳本。正常玩游戲都需要用手點擊，腳本相當于一種外掛工具，它可以自動模擬人類的點擊，進行一些操作。現在的腳本更成熟了，它不僅僅是模擬的點擊，還用上了一些深度學習的算法，甚至可以模擬人類的思考，邏輯判斷更復雜。有了AI的助力，腳本能根據游戲當前的場景與階段，做一些智能的操作。

二是環境。工作室的環境還比較好區別，一類是模擬器多開環境，二類是云手機環境下，三類，手機墻，相當于有很多手機。它可能通過腳本、多開，甚至還有一些群控的存在。考察環境的特征去做一個初步的定位，排除風險。

三是行為的共同性。依據作弊玩家在行為操作上存在的一些共性，安全工程師們把風險圈出來，如幾十人個人的玩家存在相似作弊行為，就形成一個團伙。

除了客戶端的檢測邏輯，技術人員往往還利用AI技術發現行為聚集，以及來自運營人員的確認。在三項工作之后，游戲方的二次核驗才是最終定論。

張本梁也指出，如果一刀切處理嫌疑賬號，有可能誤傷毫無過錯的正常玩家。作為第三方安全公司，更要謹慎考慮避免錯誤判斷，再三確認后，才能夠把團伙給發現。

03一個禮拜上線安全包

有時候，對抗發生前并沒有任何事先的預兆，宛如地震一樣讓人猝不及防。在以往的突發事件中，團隊緊急上線了對抗方案和游戲安全包。這種現實和緊迫的情況也曾出現。

“如果對游戲絲毫提不起興趣，在這里的工作將變得非常辛苦。”張本梁笑著說，大家都很負責，雖然解決不了也沒什么懲罰，但在難題沒有徹底解決的時候，大家都放不下心來。

有一次，客戶在游戲包發布不久前，提出游戲安全保護的要求，外掛檢測“線程”被黑灰產巧妙繞過了，讓游戲曝露在巨大風險之中。在一周內將所有的安全措施配齊，否則就趕不上游戲的發布日期。一邊是焦急的客戶，一邊是棘手的作弊者，夾身其中的安全團隊面臨著風險判斷與技術治理的一次大考。

為此，游戲安全團隊熬過了艱難的一周，一邊與客戶積極溝通，增加安全解決方案與游戲業務耦合性，一邊集思廣益出具了幾種針對性解決方案。在無數次開會討論之后，一個新保護版本在測試后成功上線了。

此外，平時的積累的必不可少。當前，外掛技術越來越精細，不同游戲類型具備不同的玩法，它可能存在的風險點也不太一樣，團隊還需要根據特定風險點去做特定檢測。

為了發現各類游戲的最新外掛情形，團隊日常的工作任務之一就是時刻關注著國內外游戲論壇與視頻網站上的最新外掛分享，研究外掛是與之對抗的重要一步。因此，大家時刻沉浸在游戲中，無論是持續去發現游戲問題，還是安全能力的迭代。

在長久的對戰之下，團隊進行了一些沉淀，包括分析報告、治理流程和應對工具等，讓解決全新外掛變得越來越簡單。雖然外掛問題可能得到臨時性的解決，但又會無數種外掛衍生開來，仿佛變異的病毒一般，舊的防范方法可能面臨失效的窘境。

“對抗就是這個樣子，突然出現風險的時候，就得加班加點，且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在團隊成員看來，即便如此，每一次工作都不是無用功，從分析流程中能學到不少，為下一次的防御提供了更多思路，有利于部署一個更長久有效的解決方案。